“然后我们也没跟你们发火,又问你们‘放什么电影’,你们还是阴阳怪气,说‘跟你们说了有啥用,你们这穷队还能有钱去请电影站来放’。”
当时在码头的人纷纷点头:“就是从这话开始的,他们又说我们生产队没有机动船,是外岛最穷的队。”
“我们岛上没有机动船但通电了,家家户户都通电了,你们水花岛谁家通电了?”
“水花岛上的人一向就刁滑、嘴贱,要我说就是挨揍的少了……”
群情又要激奋。
余军打着哈哈说道:“同志们冷静、哎哎哎,同志们先冷静,他们确实是嘴贱,不过你们大人有大量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
“同志们今晚一起去看电影吧,我和我师傅给你们放着看,电影是《小花》,首都电影制片厂拍的,可好看了。”
社员们又生气又为难。
他们是要面子、有骨气的人。
可是真的想去看电影!
实在是缺娱乐活动,对许多人来说看电影比吃一顿肉菜还要舒坦、还要过瘾。
王向红一挥手,说道:“余军同志你走吧,你的好意我们社员是心领了,但我们不用去水花岛看电影。”
他看向王忆。
王忆说道:“今晚咱也放电影!”
这话跟炸弹一样放出来。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王向红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看王忆的意思是让王忆给许个日子,因为王忆之前跟他说能把电影放映机给修好,刚才余军又送来了音箱,他想问问王忆什么时候能修好。
结果——
“咱们生产队今晚可以放电影!”王忆又重复一遍。
余军误会他的意思了,为难的说道:“王老师,我们放映队有纪律的,不准随便在外面放电影,你们生产队即使能拿出钱来,也得先去电影站排号,我们自己没有权力收钱放电影。”
王忆说道:“我们生产队自己有电影放映机,你送来的音箱能修好,等我修好了我们自己放电影。”
余军震惊的问道:“那我师傅送来的放映机你真修好了?都锈成那个样子了你还能修好?这不可能啊!”
王忆说道:“修不好了,我们托关系从城里借来了一台电影放映机,还借来了一盘录像带,所以我们自己能放电影。”
放电影这种事不但瞒不住而且他还准备做成买卖,所以不用对外瞒着,要落落大方的承认。
不过关于电影放映机的来源,这个就有说道了。
电影站来问他们就说去城里借的,外面人来问就说是电影站把废弃的电影放映机支援给生产队自己修好的。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关于岛上有了电影放映机和生产队放电影的事在天涯岛还是秘密,王向红没对外说。
主要是他不确定王忆真能修好机器,这种事影响太大了,他不想给社员们一个希望然后到时候机器修不好又去破灭这希望。
绝望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给绝望以希望然后希望又破灭,这才是最痛苦的!
从小没吃过糖的人,并不觉得黄连苦。
于是王忆平平静静的说出这几句话,码头上的人群依然没有反应过来,多数人第一反应是以为王忆故意拿这话来呛水花岛,于是他们纷纷帮腔:
“我们王老师在城里有的是朋友同学,首都有、沪都也有,他们支援我们生产队通电,也支援我们一台电视机,我们才不稀罕去你们那里看电影,我们看电视。”
“就是,你们今天电影不就看花吗?我们山上有的是花,大花小花都有,我们才不屑去看呢。”
“走吧你们赶紧走吧,没人稀罕去水花岛看电影。”
“花几十块钱请人来放个电影得意什么!我们社队企业一天就能挣好几个几十块!”
这时候海上有打渔的船回来,强劳力们下工了。
看着一群人围在码头上,他们隔着很远便吆喝着问怎么回事。
刘金鹏等人一看壮汉青年们回来了,他们怕挨打,赶紧推着余军离开。
王忆拉住余军说道:“余同志,你记得回去跟你师傅说一声,明天你们回单位之前过来一趟,我有要紧事找他。”
余军说道:“行,我回去就跟他说。那你们真能自己放电影?真不去看《小花》了?”
王忆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我们不去了,咱们后会有期。”
机动船掉头而去。
开出去了刘金晓的声音传过来:“就是仗着人多欺负咱人少!真有意思,还老党员、老先进呢,欺负人的法子挺先进!”
刘金鹏的声音也传来:“呵呵,一群人穷讲究、穷吹牛,走,咱回去看电影,馋死他们!”
王向红勃然大怒:“就不该心慈手软!走,上船撵他们!”
王忆拦住他说道:“等等,支书你听我一句、大家听我安排!都听我安排!”
正要跳上船的社员们扭头看他。
王忆说道:“支书,你安排几个口齿伶俐的、朋友多的上船去水花岛,去了就跟外队来看电影的人说,咱天涯岛今晚也放电影。”
“放《少林寺》!放他们从没有看过的武打片!”
王向红吃惊的问他:“放映机真修好了?”
王忆说道:“对,我都上完油漆了。”
王向红下意识问道:“这这这——这大事你不跟我说一声?”
王忆说道:“修好个机器而已,算什么大事?还有我待会去把这个音箱修好,刚才我卸开看过了,电线短路了,整体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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